北医人文学院王红漫老师在《高级医学社会学》的第一堂课上，赠予了我们韩启德先生著述的《医学的温度》一书。老师以本书的主旨阐释统领整体课程内容，并作为各主题分支讲解及延伸的方向指引，带领我们通读思考、解析精要、讨论交流、感悟情怀、深化认知。

 

       这本书读来如其书名，似听一位儒雅智慧的长者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关于古今中外医学的一切，旁征博引又生动真实，理性批判又情真意切，发人深省又激人奋进，价值反思和现实关切同在，点点滴滴中让我更多了解了医学的发展脉络和演化路径、人类与疾病的抗争历程，现代医疗技术的“是是非非”，中西医的和而不同之道，生死两相安境界的达成及意蕴、从医的品格修为与初心坚守等，丰富了我对医学各方面的理解，深化了我对医学事业真谛的领会，也启迪了对书中所提诸多命题的思考。三个月多的课程转眼结束，回顾总结，从以下三方面梳理了自己对“医学的温度”的认识和感悟。

       

       一、 医学为什么需要有温度

 

       医学的研究对象是疾病，而研究疾病抽离不开它的载体“人”，“医生面对的是一个个人，而不是教科书上描述的一个个病”。因此，医学是直接面对人的科学。医学的研究实质是患了病的人。而人有生命（力），有情感（需求）。行医即医生通过辨识病因，寻求适宜有效的干预方法或技术，最大限度地“解救疾病苦难之中的人，包括生理上的治愈和精神上的慰藉。”而人的身心相互影响，共同决定人的整体健康状态。特别是“生病的人都是痛苦的，不仅有身体的，更有精神的，他们需要倾诉、需要安慰、需要温暖、需要得到医者精神上的回应，感受到疾病旅程中有医者的真诚相伴。”医生既要治病，又要治心。维护人的身心健康是医学的根本目的。从医行医，要懂得疾病，更要懂得人。所以，医学是“人的医学”，医学需要有温度。

 

       二、  医学为什么可以有温度

 

       医疗实践是医患双方人际互动的过程。医生与病人直接沟通，能够注意到人的心理活动，关照人的内心感受，进行真诚交流和情感对话，从而共同协作完成疾病诊疗。“医学是回应他人痛苦的努力”，医生既能够通过运用知识技能施药救人，同时也可以通过践行慈善、博爱、抚慰、共情等增进病人的疗愈。这种关心人、尊重人，以人为本的职业理念遵循和行医准则，折射着医学的人文精神，维系着患者对医生的信任感和安全感，也成就着医生对患者的仁爱与佑护。美国医学人文学奠基人佩里·格里诺曾说：“医学是最人文的科学，最经验的艺术，并且是最科学的人文。”医乃仁术，有了人文关怀的医学自然便有了温度。所以，人文是医学的灵魂，医学可以有温度。

 

       三、 如何传递好医学的温度

 

       当前国内叙事医学初兴，强调医生的共情素养，尽管这可能会因个性特质而有所高低长短之分，但作为医者，仍应强化自身的同理心，承载起“性命相托”的这份凝重。在与病人沟通过程中，重视对其病情的倾听，充分了解病人“故事”，“回归医生和病人之间一种完全的伙伴关系”，来共同对抗疾病。当然，“温度”的过高过低都不一定有理想效果。“医学不可能消灭疾病，医学是有限度的”。行医既要考虑维持病人的生命健康，也要权衡医治所附带的身心痛苦及现实必要。应“帮助病人解决好生死观、疾病观、健康观、不乱糟蹋自己的身体，同时知利害得失，也知进退收放，而不是永不言弃。”作为老百姓，也应对医学有科学、合理的认知，从而进行理性就医。“我们追求的不仅是没有疾病，而且是全面健康。”对就医寄托过高的期望，只会带来更大的失望。

 

       四、  结语

 

       医学的温度在于“以人为本”，是医学自身属性的客观需要，是医学人文内涵的必然体现，同时需要医患双方共同致力建立有温度的医疗实践。诚如王红漫老师所言：《医学的温度》是大家小书，小文大章，值得所有人精读、常读。

 

       书中述及的若干疑问将持续点化着我们对古往今来医学承载的使命、发展的去向、彰显的价值等应有的思索、探寻和追问。特选摘于后，激励自己在今后的学习与工作中能在更高层面以更广视野观察更多、体悟更多医学和生命交织谱写的真善美。

 

       附：若干思辨问题及金句（摘自《医学的温度》）

       【医学本质】

       1.  对现代医学的几点反思：

       1)  疾病不再是病人的主观不适，而是仪器测量的结果。

       2)   疾病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实，而是可以人为改变的规定。

       3)  科学并非完全客观中立，医疗服务不能作为商品交易。

       4)  敬畏自然天人合一，树立豁达的疾病观和生死观。

       2.   价值医疗，就是病人认可的有价值的医疗，这个价值不在于理论的深奥、设备的高级、治疗过程的复杂，也不在于科学家和研究所的声誉、仪器测量的数据，而在于临床研究显示的、治疗可以改变的、病人可以感觉到的并认为重要的临床结局以及这个改变的程度。

       3. 人类健康的决定因素远远不只医疗措施，我们不能只盯着医院和药物，也不能只治不防、本末倒置。

       4.  医学史的回溯，就是对医学价值的精神回归。

 

       【医学发展】

       1. 病原微生物通过遗传变异来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要比人强非常多。因此，我们对传染病的防控绝对不能盲目乐观。

       2.  现代科学到现在也没有建立起来描述整体状态的体系。分解以后看到的再清楚，也不是我们人体真实的工作状态。

       3. 当前的临床指南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循证医学。循证医学必须通过临床流行病学研究，统计出按某个标准的诊断准确率是多少，治疗有效率是多少，但现在还不能完全做到。

       4. 好的循证医学不仅应该有利于临床诊断和治疗，还应该有助于根据社会资源以及人们的实际需求和价值取向做出合理的医学决策。

       5.  即使现代医学发展到现在，临床决策依然无法完全依靠现代科学的实证与量化分析，而仍然需要传统医学的整体观和经验性方法。

       6.   现在的医学经常把“危险因素”当成“疾病”来治疗。

       7.  人们对现代医学的不满，不是因为它的衰落，而是因为它的昌盛；不是因为它没有作为，而是因为它不知何时为止。

       8.   医学有边界。现在医学被赋予了过度的使命。

       9.   与传染病作斗争的历史启示：传染病将长期存在。现代科学的发展，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与传染病的力量对比。传染病发生的社会因素至关重要。

       10. 医学日趋离开人文的表现：医学与病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见病不见人，只顾局部不顾整体。过度治疗发展到令人吃惊的地步。医学与市场紧密结合。医患关系紧张。医学的根本目的淡化。

       11.  如果医学技术沿着“用更昂贵的治疗方法，治疗更少数人的疾病”这一方向发展，那么它对整个社会而言就是有害的。

       12.  21世纪医学发展的突破性有赖于与其他学科的交叉整合，定会日益重视复杂系统的研究，补充与替代医学将得到进一步发展，医学伦理问题将日渐突出。

       13.  把危险因素控制放到影响人群健康的大局中来考量，就会看得更清楚一些，就容易把握得更好一些。

       14.  在健康人群中筛检癌症未必能降低癌症的死亡率，必须高度重视对高危人群和出现早期癌症征兆人群的识别。癌症的研究的重点应放在病因与病理生理机制上，要争取在病程的早期发现癌症，针对发病机制在病程的早期给予治疗。

       15.  中医要有自信。中医不能排斥现代科学。如果要否定和反对中医，最好先去弄懂中医。

       16.  对于中国医学界来说，关注医学史不能仅仅关心现代医学史，还应该回到祖国传统医学的源头去寻找我们的根。中国开始强盛起来，我们有责任更加深入了解祖国的传统医学并向世界介绍，还要在现代化进程中寻求中医发展的方向和途径，创立新医学。

       17.  中西医的争论，核心是对中医价值的认识问题。

       18.  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医的原理和精神与中国传统的宇宙观、生命观、人生观一脉相承。除了几千年积累下来的医药经验和知识外，中医的价值还体现在对生命的认知和对医学的根本见解上。

       19.  现代医学和中医的区别不是简单的新旧之别，它们是两种文化、两种哲学的差别。发展中医，是使相异的医学传统通过交流能共同推动整个人类医学的进步。

       20.  叙事医学的诞生是为了使医者在任何语言环境和任何地点都能全面地认识患者并尊重他们的悲痛。

 

       【医学人文】

       1. 有了爱，就有了责任。

       2. 医学是人学，医道重温度。

       3. 人活着就要为别人做事。

       4.  是病人的痛苦驱使我去努力做事，是病人促使我不断学习。

       5. 生命是有限的，每个人从出生、成长、衰老到死亡的过程不可逆转，医学的任务只是保护这个正常的过程。我们不能把衰老当作疾病，不能把追求长生不老作为医学的目标，不能给生命无望的病人增加无谓的痛苦，不能不考虑医学的社会效应与公平公正。

       6.  对医学的需求与期待越高，对医学的满意度反而越低。

       7. 疾病的根本危害在于伤痛，而伤痛都是主观的感觉，心灵是我们的归宿，所以病人最需要的永远是关爱和照顾。

       8.如果你不注意沟通、不会沟通，那么你知道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9. 医学是人类情感和人性的表达，它的目的在于维系人类自身的价值，保护自身的生产能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忘记医学的初心。

       10.  痛苦是生命成长的结果，疾病和死亡是生命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11. 医学本身以及医疗技术的发展只能解决能否做到的问题，而不能解决需要做什么的问题。医学呼唤人文，医学必须回归人文。

       12. 无论医疗服务模式如何，医疗决策都应在病人知情的前提下进行，病人都应是决策的最后拍板人。只有把权力交回给病人，才能突破目前医学的许多困局。

       13. 心胸开阔起来，对死亡的思虑就会相对简单一点，容易想得开一点。

       14.有了某种信仰，执着地去追求它，使整个人生成为追求信仰的过程，就会觉得人生是充实的、有意义的，对生死的态度就会是积极的。

       15.  克服死亡的恐惧就得依靠自身的理性，依靠哲学，依靠结合自己的生活实践不断进行的深入思考和感悟。

       16.  如果没有把生死看透，对生就难以深刻理解。一个人如果对生的价值和意义有了正确的认识，对死也就了然了。

       17.  在疾病和死亡面前，医者和患者是由生命串连到一起的朋友。

       18.  做科学家的医生，做关心人的医生。医者，必须拒绝冷漠。

       19.  大医，都是始于心诚，成于精湛。

 

       【医学反思】

       1. 精准医学到底能不能实现？人体与疾病的复杂性；精准和不确定之间的关系；个性与群体之间的悖论。

       2. 100年来医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人是不是比100年前的人在健康问题上感觉更加满意和幸福了呢？

       3. 资本在医学技术发展中的作用？

       4. 我们如何证实那些只在某一具体病人身上有效的治疗？基于大数据的统计关联是否可能取代因果关系？是否可能提供比随机对照实验更可靠的证据？一个需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方能证明疗效的方法，它的临床意义会有多大？复杂网络系统中的某些遗传标志物，是否可能成为某些疾病的独立的决定性的诊断或治疗依据？

       5. 治疗给病人带来的只有痛苦时，这样维持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没有疾病，还有没有生命？

       6. 在提高有限的健康水平之外，在延长一定的生存时间之外，生命是否还有更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