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乳库是由乳汁丰富的妈妈义务提供，供家庭无法提供母乳的早产儿、重症患儿等有需要的患儿使用的公益机构。10年前，宁波市母乳喂养协会成立，有意筹建国内首个母乳库。这一项目最终因启动资金不到位、社会环境不成熟“胎死腹中”，但是母乳库开始进入公众视野。2013年3月成立的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母乳库，是国内第一家真正落地的母乳库。

随着北京协和医院母乳库落地，中国母乳库建设已经整整十年。十年之路，国内母乳库究竟走到了哪里？

 

“从2013年3月我们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母乳库建立，之后同年在南京成立了第二家，到现在为止全国正式挂牌的母乳库共有17家：从医院性质来看，16家是公立医院的，1家是私立医院的；从类型来看，16家是临床应用的，1家暂时以科研为主。”广州市妇儿医疗中心母乳库负责人、临床营养科主任刘喜红教授向《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记者介绍，“从发展速度上看，中国的母乳库建设起步虽晚，国际上第一家母乳库成立是100多年前，但其实发展速度可观——四年间我们共成立了17家母乳库，这个速度是国外的十几倍。”

在使用人次上，根据国内成立较早的广州市妇儿医疗中心、南京妇幼保健院、重庆西南医院母乳库公布给记者的数据，以及记者根据公开报道整理的母乳库数据可看到：母乳库总救助患儿量可观，但可用母乳量上仍入不敷出。

以南京妇幼保健院母乳库为例，其负责人韩树萍教授告诉记者，“我们院这几年平均下来有四五千早产儿，根据捐献母乳使用优先原则，目前主要用于体重低于2000g的早产儿。”但实际被救助患儿量仅达到平均早产儿数量的一半（表1）。

 

发展速度可观，供需依然严重不足，那是否意味母乳库可多方增量扩建？北京协和医院母乳库负责人李正红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出了恰恰与此相反的观点。她认为，目前母乳库建设环境看似成熟，实则存在系列隐患。

首先，经费仍是目前国内母乳库运营面临的首要难题。以陕西省第四人民医院母乳库为例，其负责人郑凤英介绍，“第一年刚成立时，不算检测费用我们就花了6万元”。

北京太和妇产医院母乳库负责人武文艺算了一笔账，医院接收150毫升的母乳成本将近1200元，包括一次性吸奶装置、血液分析、巴氏消毒、细菌培养、人工成本等，“医院每年投入至少30万元”。

对此情况，刘喜红表示认同，“目前国内母乳库确实是一项只见付出不见回报的公益事业，也是很多院长想建而不知如何操作的难题。”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了解到，母乳库目前的运营费用，几乎都靠微薄的办公经费和少量捐款来维系，“国家政府不拨款，只医院单一花钱去建一个母乳库，建完后又没有收费标准，免费捐赠、免费使用，那母乳库在捐赠者观察、抽血化验筛查、合格捐赠奶源搜集等实际运营过程中耗费的软件人力物力财力又将从何处获得支撑？”

其次，监督管理缺位。从目前母乳库在医院的设置情况来看，妇产科、儿科、营养科等各不相同，但究竟该统一设置在哪里，又该归哪个部门管，很难界定。

“在美国，母乳库是独立的，在一个区域中心设置一个库点向周围地区申请的医院统一配送发放。而我们是在摸索自己的路，眼下最急切的应是政府关注，建立监督管理机制。比如什么人能开，什么条件能建，定期抽查，哪怕现在国内各医院都建立了母乳库，给孩子吃也没有问题，但其严格意义上真的合理合法吗？”李正红向记者表述了自己的担忧。此外，韩树萍也提出，母乳库运行、建设、管理中的质量和安全标准规范也亟待确立。

再次，母乳库有偿使用定价机制与医保的配套协同须一并重视与完善。从美国等成熟母乳库的运营经验来看，母乳应遵循血库“无偿捐赠、有偿使用”的机制，但国内目前连基本定价都不存在。

“在国外，母乳比配方粉贵很多，但在国内是配方粉贵，母乳免费。”根据英国之前的调查数据显示，按照严格的卫生标准消毒保存，将母乳的采集、运输、检验、消毒、储存及员工培训、薪酬等费用加起来，1升母乳的成本已高达150英镑（约1590元人民币）。

刘喜红向记者测算了国内母乳使用的一笔成本价，“在不纳入体检、耗材、硬件、软件等费用的情况下，母乳库的母乳至少应是每毫升一块钱的成本价。但如果将这些费用纳入其中，人乳捐赠每毫升的价格应该在1.5～2元之间，那么每天至少需500毫升母乳喂养的早产儿仅一天的伙食费就是1000元，还有药费、治疗费，患者如何能承担？而在国外，虽然母乳库的奶很贵，却是由保险公司来承担的。”

 

正如刘喜红所强调的公众母乳喂养观念养成一样——“这是一个百年树人的过程，教育需要时间也需要坚持不懈，应通过医务人员理念的更新、媒体协同，对各种母乳喂养进行正确宣传，把错误理念更新过来”——母乳库的规范建设、运营管理标准同样也需要时间。

“数量上，参考国外的经验，不需要每家医院都建母乳库，像血库在广州市有一个就够了，母乳库也一样。建议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可以有1～2个，二线城市有一个就足够，再小的县市相邻地区可以共建一个。”

“管理规范上，协会将马上推出两个专家建议，一个是运行管理建议，一个是运行质量安全建议。”刘喜红介绍说，“出台这两个建议的目的是希望大家在建设母乳库的过程中一定要按照相应的规范，注意运行中的质量安全。”

对此，韩树萍表示支持，“标准建立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所以，我们可以先形成专家建议，达成共识，让它有符合我们国家自己特色的依据可行。希望专家建议出台后，国家相关主管部门愿意来支持这件事。”

同样，北京协和医院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母乳库的未来发展做着自己的探索，在北京协和医院已落成的科研型母乳库内，记者看到全国首个装有十万级空气净化系统（等于食品加工厂房标准）的母乳库加工车间，“在整个母乳加工过程中，厂房空气检测等都需要达到一定标准：从更衣室、鞋套、窗扇工作服、风淋室到进入十万级空气净化间，但现在国内母乳库都没有这样的操作规范以保证在整个流程中从人到空气到水都是安全的。此外，从母乳运来车间、到分装、到加工都应该有SOP，但现在国内母乳库这块流程的缺失是存在潜在风险的，所以，从这点来看，科研型母乳库的起步有一定的意义。”在向记者介绍了母乳成分分析、不同母亲生活方式将会对母乳产生的影响等一系列北京协和医院母乳库接下来会进行的科研课题方向后，李正红表示，“我们的母乳库未来是科研和临床并重的双轨。”